原创：他们是我一生惦记的脸庞（组诗）

他们是我一生惦记的脸庞（组诗）

文\江苏阿华

农民

把自己矮成庄稼，在土地的版面

跌倒、匍匐

田垄是正楷，沟渠是你修复的偏旁

一粒稗子，分辨好久

才敢弯腰，拔出它的贪恋

2024.11.25.

寂静的二道梁

风停下的地方，是长满了小油松的二道梁

它的身后躲着低矮的村庄

没人知道，飘了一年又一年的炊烟

在雪落的时候，青瓦藏着云雀的忧伤

进村不容易，出村也困难

二道梁的心肠，不是抱怨和指责就会软下来

第一个回家的人，在冻土上摔伤了胳膊

第二个回家的人，掉进河流生了一场大病

后来，在外的索性不回家了。年

像一盏灯火，从门缝里挤出来

又默默地屋檐张望

我是大雪前赶回家的，那时老人和孩子

在二道梁下，高兴的拾着柴火……

2024.12.13.

盲人

他是一个用竹竿敲时光的人

用手感触摸尘世，肉身承接风雨

我不知道他的住址、姓名、年龄

和怎样从早到晚，带着自己的希望上路

有时他迟疑、缓慢，用竹竿修正路的方向

有时他蹲下，紧一紧鞋带

像遗忘的一截木桩，成为辽阔的风景

他会消失在我的视线，像一片流浪的云

也会啃着一块烙饼，卑微的在黄昏时忧伤

2024.12.13.

风景

她背着熟睡的孩子，向村庄外的寺庙走

那时飘着小雪

那时一只鸟，在枝头张望

天空灰暗。没有幸福的野菊唤醒遥远的梦境

菩萨总是诓骗善良的人

田垄上，我扛着一袋白菜往家赶

我知道她的孩子有病，而且治不好

雪，越下越大。模糊中 ——

我看见一件旧包裙，微卷、晃动

在孩子的头顶，托举着鸿毛般的轻......

2024.12.15.

看尽

小路弯过一片乱坟岗，就可以

把燃尽的烟头丢掉了

一个大男人也惧怕

旧俗的谣传。但回家的道儿

一直像时光的缆绳，拴着进出的我们

记忆中，黄昏是没有鸟鸣

落在老榆树上的。青草举着萤火

满月被无数个土堆瓜分

有时，咳嗽不知从哪冒出

我们在门缝里小心翼翼的看

小时候养成的避讳。长大了仍背负着敬畏

不知道那些游走的灵魂，是否

认可我们的指点，或是哪一天

迁出小村的视线

也要把不舍，拼成月光下的记忆

时光清浅，草木亦有遣倦之心

而我们都是尘世的过客

没有更好的替代。仅仅是漂泊而已

2024.10.8.

霜降

没有鸣叫在林子里逗留了。没有

清晰的脸庞，在小桥上，等午夜宁静

说月光是永远的恋人

蜇虫咸俯。踩着薄霜

冷寒扰乱，一纸往事缠绵

我不能奢望那只柿子还在树上

更不能期待失语的枯黄，弥留摇曳的枝干

霜降轻描烟云，流水瘦身独行

提着散乱的星星

我小心翼翼的询问低矮的屋檐

候鸟，回到南方。天空揣着枫叶的誓言

沉到水里

可以走着、走着，叫你的乳名

也可以找回小野菊的浪漫，像你的毛衣开衫

收到一封幸运的信。只是路过你

相遇已不是重逢，相知却是各自天涯

2024.10.22.

小镇

那天，小镇怀里的一只鸽子飞走

我在教堂的塔顶

看见它旋转了一会

那天，靛蓝总是不肯给我水流上的倒影

听得叹息，也只是

石墩和磨盘旁，走过的拐杖

小镇平静。沐浴在时光流逝的长河中

它害怕再丢失——

巷子尽头：摆摊的婆婆

伸出去的石板路上，几个孩子手里的风车

我数着落下的雪花。漏掉的梧桐，懵懂的杵着

还没有回家的人用一张旧报纸

举着，在凛冽中尚有温馨的眼神

2024.12.9

她

她注视着远方

把一条河，从荒野出牵出来

放在身旁

她想让天空留下一朵云，挂在老槐上

在云雀的瞳孔里

变成一支儿时的风筝

她，分辨枯草和一只蚂蚁的命运

她，抠出童年的懵懂，丈量与衰老的距离

她，从炊烟的弧度出走，又在

一口老井旁等着月亮，走进村庄 .........

没有迹象表明 ——

晚风推着落叶过河

细小的浓稠，轻飘的雨

在遇见时

深秋仍听命于天空，描写苍苍

2024.11.4.

父亲的倒影

鸟鸣有倦意，枯槐有嶙峋

暮色掩盖十里八乡，也收拢流水兑现落叶的漂浮

犁铧，拖着时光深处的痛

父亲的倒影，跌在回家的小路上

哞哞，牛鞭调整着快与慢

父亲像陀螺，旋转在虚无中

冷寒已在天空搅动

月光并不旖旎。民谚里外都是扬起的尘埃

我在墙的影子里等父亲

看笨拙、咳嗽、倒影破碎的重合

听细微，却无能为力的慨叹

把生活一次次盖上简单、朴素的印鉴

2024.11.9.

第一滴泪

雁过无痕，整个村庄都沐浴在浩渺之下

唯一的寺庙，以虔诚的心态

隐退江湖。而摇曳的烛火，还是那么纠结

蹒跚的老婆婆，不知道昨夜的梦魇

走出笑语依稀的孙儿

第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竹篮里的供品

神说过人间需要悲伤。秋天深到流水

我想起一棵老槐，不能呵护巢穴里的张望

2024.11.9.

天亮了

天亮了，麻雀离开屋檐用翅膀丈量天空

蓝挂在枝头，潋滟在流水上写经文

落叶依次把希望折成迷人的童话

它不问我北方的雪花，准备好六角箴言

也不道别红羽绒的失恋，在路口徘徊

天亮了，我跟着一阵风上路

去小镇，看望病中的婆婆

顺便告诉她，表兄已走在回家的路上

2024.11.9.

在夜晚

风吹栾树，夕照蹲在土岗

没有方言在堤坝上欣赏潋滟

过一会儿

清晰的脸庞，像云朵一样，都相继消失

我哼着民谚里的歌谣，把月亮

从水里捞上来，又放回去

原本以为，寂静可以延续童话里的故事

只是细细的聆听

哪有夜晚的脚步，抱着琉璃瓶

或许，远处有野花与露水交心

有流水瘦身，与一块石头胆肝相照

或许，在夜晚

没有声音的依偎，才是可靠、安全和幸福

月亮走了，黑暗包围了我

一只秋萤起身，飞往没有门牌的忧伤天堂

2024.10.25.

唢呐

枯草需要一层薄雪，掩盖它的瑕疵

人走后，灵魂需要尊严

这个吹了一生唢呐的外来汉子

此刻只有邻居请来的帮手，送他一程

天空没有多余的声音。枝头的乌鸦

在窒息的黄昏，仍没有离开

无名无姓的纸幡上，风越发癫狂

小雪不认亲，小雪是给大地送悲伤的

在北，唢呐吹死了一匹草原上的母马

在南，唢呐吹完了恨与爱的缠绵

现在他静静地躺在木板上

怀里的唢呐，像一位忠实的仆人

天空没有多余的声音。雪花

替代了我们短暂的叹息

它想兑现三年前的今天，一位妈妈

在唢呐声中，攥着最美的发卡......

2024.11.26.

小雪

小雪飘着，人间并无唏嘘之声

亮相或隐藏，羽翅返回滴水的屋檐

流水变成哑巴，用手势，远离故乡

寺庙坐成灰暗，仍不见民俗提着虔诚的供品

凛冽充满了晃动的枝头。我询问

除了雪花，还有没有脚步是从天空下来的

接住小雪，老房子派出的灯火

沿着小路，像在缝补多年前割舍的伤痕

2024.11.22日小雪日

他们是我一生惦记的脸庞

乡下的空气真好。流云奔向后山

嫩绿的摇摆坐在晨曦中

一缕炊烟，很久很久

仍是晃着人间最美的插图

如果时光可以溯回

我会选择布谷鸟和农具占据的版面

看交头接耳

把田垄沟渠，打扮成窈窕、俊美的身段

听田歌，在纯粹的乡愁里悠扬

天亮了。我惊异于伺弄土地的憨厚

惊异于一张脸，咳嗽时还带着恬静的笑容

佝偻是岁月雕刻的

从不担心风里雨里，一粒种子长不出幸福

他们是我一生惦记的脸庞

偶有悲戚

那是因为缼口的流水，悖逆了善良的仁慈

喊也不回头

2024.11.20.

简介：江苏阿华，原名冯金华，常用笔名：华子。镇江丹徒人。作品发表《绿风》《金山》《诗潮》《山东文学》《大家文学》《黄海文学》《神州文学》《香港文艺报》《扬子江诗刊》增刊等。2015年中国大别山诗刊十佳诗人，曾获2018第二届四川理塘诗歌节征文三等奖，2019首届“新时代歌咏”全国闻捷诗歌奖三等奖， 2021首届“中国海门-卞之琳”诗歌奖，2022第五届贵州大曲杯-记忆里的味道“我的美丽乡愁”全国征文二等奖，2023第四届“屈原杯”全国诗歌大赛优秀奖，2024首届海南荔枝文化诗歌节征文一等奖等。出版诗集《喊魂》（先驱出版社2022.12.）现暂住四川达州。

暂住通联：635000 四川达州市通川区西外莲湖广场3栋22楼2号 冯金华 电话：13913430323（同微信） 身份证：321121196501284815 邮箱：

fengjinhua1314@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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