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棉衣

等待的棉衣

                                                                                                            文/石德会

腊月二十九的傍晚，寒风裹挟着零星的雪花，吹得人脸颊生疼。老张头缩了缩脖子，把棉袄裹得更紧了些。又要过年了，今年该给小娃子买件啥样的新袄呢，买件羽绒服吧，羽绒服即轻快又暖和，孩子大了，该买件像样的呢。老张头这样想着，走进那个最大的超市，挑拣了一件红色的带着运动图案的新款式，满意地走了出来。迎面碰到邻居王婶："张哥，过年了都买的啥啊？”王婶快言快语，打着招呼。“给张娃子买了件羽绒服，他婶子，你帮着看看，这颜色款式行不?如果不好，我去调换。”

“挺好的，挺好的。”王婶打开看了看，帮着重新叠好装进袋子里。
“你说今年过年，张娃子会回来吗？”
“会回来的，张哥，娃子一定会回来的。”
老张头道了声谢，顺路又买了块豆腐就回家了。他的家是一间低矮的砖瓦房，这么些年除了有些老旧，基本还是老样子。老张头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不大的房间。他开始生火做饭，灶膛里的火苗跳动了几下，渐渐旺了起来。老张头盯着火苗发呆，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张娃子的模样，这孩子总喜欢围在他身边，过年时总嚷嚷着要吃红烧肉，他每年都会炖上一些，看见娃子吃得满嘴流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时，老张头的眼也成了一条缝。“唉……”老张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想把回忆赶出脑海。却越赶越多。
屋外传来一阵阵鞭炮声，夹杂着孩子们的欢笑。老张头透过破旧的窗纸往外看。远处的天空被烟花照亮，五彩斑斓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却照不进他的心里。
“爸，我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老张头愣了一下，他揉了揉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却再也没能听到啥。“果然是老了，耳朵都不好使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和衣躺到床上。不知啥时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年轻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老张头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站在门口的，正是他多年未见的儿子——张娃子。
“爸，我回来了。”张娃子傻笑着走到他面前，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包，身上居然穿着他今天才给买的那件羽绒服，红红的颜色非常喜庆，老张头呆呆地看着儿子，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睛有些模糊，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哽得他难受。“你……是张娃子？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他费了老大的劲挤出这句话，早已涕不成声。
张娃子放下包，拉过一把椅子让老张头坐下：“爸，这些年您过得好吗？孩儿那年在学校门口，被自称是我亲生父母的俩人带走了，说过几天再把我送回来，可都这么多年了，也不放我走。”老张头低下头，擦了擦眼角：“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张娃子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件崭新的棉袄：“爸，这是我给您买的，您试试合不合身。”老张头接过棉袄，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着，眼里满是欣慰：“好，好，娃呀，爸也给你买了，你看看这些都是。”老张头打开那个唯一的衣柜，里面装满大大小小的棉衣，都是过年时他给张娃子买的，绿的红的蓝的花的，五颜六色，带着各种动物水果的图案。看得张娃子眼花缭乱，两眼迷离。父子俩聊了一会儿，张娃子突然站起身说“爸，我饿了，想吃红烧肉了。”老张头慌了：“爸没买肉，从你离开后这些年，爸就没买过。你等着，我这就去你王婶家里要一块过来。”
张娃子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都带着呢，你看这里有鱼有虾还有红烧肉。”张娃子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往外拿，摆满了一大桌。张娃子打开一瓶酒，满屋子除了菜香又多了一种酒香。老张头没喝几口就醉了。张娃子把他扶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爸，您早点睡吧，明天咱们再好好聊。”老张头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张娃子坐在床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小时候他哄自己睡觉一样。
第二天一早，有人发现老张头倒在了大门口，身上穿着那件才买的大红羽绒服，手臂向前伸张着，屋里的饭桌上，半碗豆腐白菜汤早已结冰。

姓名：石德会
地址：徐州市鼓楼区太平村100号
电话:15852122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