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他儿二三事 李德强

老李他儿二三事

   李德强

小区里基本没有人不认识老李他儿，都说这小伙儿讲究。看见运垃圾的他帮忙抬箱，看见园丁打药他帮忙浇水，偶尔还客串一把学生家长，给小区的小孩开家长会……用他儿自己的话说：只要是不念书，干什么也不草鸡。

说起老李他儿“讲究”的传统，在小时候就体现出来，正所谓三岁看大九岁看老。上初中的那会儿，班上有个脑瘫的孩子，腿脚不太方便，晚自习时要提前走会儿，去赶公交车。每次都是老李他儿举手，主动要求送这孩子到公交站点。老师多次表扬他儿。老李知道后嘱咐他儿：学雷锋做好事是应当的，但是要尽职尽责，一定要安全送到公交车上。他儿说：“哪是学雷锋，我就是在教室坐不住，想出去溜达溜达。”老李听后淡得不行，赶快找老师沟通：“俺儿做好事的动机不纯，就是不想学习借机会出去溜达。以后不用表扬了。”老师说：“核心价值观还是要弘扬的，至于动机吗，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之内，不能打击孩子做好事的积极性嘛！至于不愿意学习，那就这样吧，有许多孩子本身就不是念书的料。”老李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也听不出来老师是表扬还是窝囊。但是也没有办法，念书这个事，家长还真帮不上忙。

让老李没想到的是，人家他儿跌跌撞撞地考上高中了，大奥小奥就不用想了，上个普通班就把老李高兴地了不得。上高中后不久，下学期就开始选科分班。老李他儿在没和任何人商量的情况下自己选了最有难度的“物、化、生”大理。老李以为这是孩子开窍了，下一步就等着逆袭了，没准考个清华北大也不是没有可能，老李家祖坟要冒青烟了！回头一问孩子为啥选难度这么大的组合，他儿说:“理科我学不会，文科我背不下来，反正都是大零蛋，还赶不上选个高大上的，好让你在朋友面前吹牛。”

后来的高中生活中，老李他儿主动承担了班级大部分打扫卫生的工作，以便学霸同学们能有更多的时间钻研功课，应该说，高中期间的放养式生活，老李他儿还是非常受用的，别人家为孩子念书鸡飞狗跳时，老李家却风平浪静，这期间也是老李和他儿感情沟通最顺畅的时候。老李他儿经常给他爹宽心：“你放心，我将来上不了北上广，人家那地方不要我；我也出不了国，我出国了能饿死。我就守着你，等你老了，我保证不能给你提前拔管。”老李心说：你先保证你自己在咱这十八线的小县城别饿死了吧。

转眼间高考来临，高考最后一天，老李也和人家学霸家长一样，领着他儿到门口的烧烤摊去放松一下。摊上有不少小区的邻居也在撸串，人家都知道老李他儿是个学渣，打招呼的时候刻意回避高考的话题。结果他儿一点也不领情。吃饭时候手舞足蹈地和老李汇报高考的情况：“我这次考物理，把边上的同学都震住了！”

“怎么了？都会？”

“我哪会？发下卷来，我啪一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做大题，周围的同学都懵了，以为来了个学霸来，敢直接做大题，厉害！”

“做出来了？”

“没有，我就是在每道答题下面写了个‘解’，然后又啪一下翻到第一页，开始写名、写考号。”

“然后呢？”

“然后写完这些中国字以后我就什么也不会了，我就开始瞎掰，选择题就猜，大题就把我会的公式全写上，反正俺老师说过，物理不会就把它当政治卷来做，都写满他。”

老李活了这么些年也没遇过这种操作，一时接不上话来，再看周边的邻居，啤酒已经喷了一地。

就这份成绩竟然也有学上！这还得得益于人家他妈当机立断、及时止损，知道他儿几斤几两，在高三时恶补了几个月的美术，最后在艺术分的加持下，再结合那点可怜的文化课分数，老李他儿竟然被一所二本院校（三本取消之前是妥妥的三本）的艺术类专业录取了。老李全家摆宴庆功、全家开车去送，和考上北大清华的一个待遇。用老李的话说：谁都能考上清华北大吗？除了清北其他的都不叫大学了？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嘛！

等到放假回来，孩子的精神、气质，包括头型衣着都有了很大的变化。老李心中暗喜，知道这个学没白上，小孩长大了，成熟了。吃饭时，他儿和全家分享这半年来的学习生活情况，在桌上只有他们爷俩时，老李他儿小声说：“爸，俺老师说我们这一届学生够有福了。”

“怎么讲？”

“前几年有疫情，他们画人体模特时都不上大课，都是照着图片画。今年好了，可以上大课了，俺老师说下学期就能画真的模特了。”

“你上学是为了要学一门手艺，对社会有一点贡献，社会才能叫你吃上饭，现在的就业……”

“哎呀，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这个社会，有手有脚的谁能饿死？再说了，都去炸碉堡、拦惊马，谁去送外卖？谁去开滴滴？现在农村连头猪都找不到，我上哪去拦惊马去。”

老李正准备展开观点，改造改造他儿的世界观，竟然叫他儿把天聊死了。老李看着他儿直摇头，心说：这是我的种吗？怎么和我一点也不像？看看身边的邻居，不管是老王还是老张，也不是这份材料呀……

这个不错。语言很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