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出门在外（1512字）

           小小说                                  出门在外
　　                                                        川一
      “有天没日头了，六福照你这样骑，到家天就黑了。”有德催促着儿子，远望长长的乡路，暮色苍茫。
　　“天黑睡觉，胜过骑马坐轿。”六福把爹过去不止一次说过的话学说一遍，慵懒地坐在自行车上，时而蹬几下，车子像是老牛被抽一鞭，不至于停下来。
　　有德今天心情不好，在劳务市场上，好不容易等了一宗工钱200元的活儿，结果被大老刘搅黄抢了去。大老刘人高马大，根本没把他们父子俩放在眼里。平日里，他喊有德老寡，因为有德早年丧妻至今没有女人；他唤六福二傻，因为六福的确头脑不够数。
　　大老刘喊老寡的时候，有德心里不乐意，但只是说老刘你别同着孩子喊。大老刘唤二傻二傻的时候，六福总是翻个白眼不应声。今天大老刘抢了他们的活儿，有德很无奈，六福却冲着大老刘身后吐了一口唾沫。
　　这个时候，一对青年男女同骑一辆车经过六福身边，女子搂着男的腰，脸紧贴在男的后背上。六福精神一振，耸着鼻子紧追。可怎能追得上，人家骑的是一辆崭新电动车，他和爹骑的都是老式破旧自行车。
　　女子身上的脂香味儿断了，六福懊丧的样子，车子跟着也懊丧的样子。
　　有德赶上来，六福喊声爹，有德没有应声，只是看他一眼。
　　六福脖儿一梗，气呼呼道：“你不是爹。”
　　有德愣怔一下：“娘的，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爹。”
　　“是爹都给儿子娶老婆，我没有老婆。”
　　“等哪一天攒够了钱，就给你娶老婆。”
　　“一天一天，过不完的一天。”
　　有德随口说：“只要你一天自个能挣一张红票子，就快了。”
　　“明天，明天我就挣一张红票子。”六福赌气说。
　　有德苦笑一下，傻小子哎，没老子跟着照应，你难挣到吃饭钱。六福猛蹬几下车子，车子像惊动的兔子，向前窜了一截，然后渐渐乌龟一般慢下来。
　　各种形状车一辆又一辆驶过去，归心似箭。
　　“六福你慢骑吧，我先一步了。”有德探下身子，两只脚一上一下紧蹬，车子便前边去了。
　　一辆农用机动三轮车鸣着喇叭飞奔而过，六福被荡起的尘土迷了眼。这当儿，一辆摩托车从后面驶过来，六福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呢，人和车子就摔倒在路上。摩托车没有停下，六福一骨碌爬起来，扯着嗓子喊摩托撞人了。
　　没远离的有德心猛一沉，头嗡地一下，险些从车上摔下来。待有德把摩托给拦下来，一看，骑摩托的竟然是大老刘！
　　六福推着车子气喘吁吁跌跌撞撞赶到后，车子一扎，上前拔下摩托车钥匙，怒不可遏：“跑啊，还跑啊你！”
　　大老刘想辩解但没辩解，忐忑不安说：“碍事不？”
　　六福旋即瘫倒在路边，哎哟——哎哟，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有德查看一番问哪儿疼，六福说哪儿都疼。有德心中有了数，傻小子没大碍。
　　大老刘镇定下来说：“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咋就这样子？”
　　六福咧着嘴说：“刚才不疼，现在疼，还不快打120。”
     大老刘怕的就是去医院，如果去了医院，他今天打工挣得的钱打了水漂不说，恐怕远远还不够。“说吧，要多少钱？”大老刘深于世故，直截了当。
　　六福迅速伸出一根手指头：“100块。”
　　“咱都不是远人，何况相处不是一天两天了，钱能不能少要点？”
　　六福倔强地说：“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有德把大老刘拉到背场，说这要是到医院里，光验下血作个CT得花费不少吧？大老刘点头称是，人也仿佛矮了下去。有德从没见过大老刘这样怂过，心里就没了怨气。
       “庄稼人出门在外，做事前要先做人，话出口不能伤人，挣钱要挣良心钱！”有德说完，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红票子，示意大老刘去满足六福。
　　大老刘愧疚无地自容，迟迟不伸手。有德硬是把钱塞给他，说过去的事儿，一巴掌拍进箱子里，不要再讲。
      大老刘把钱交给六福，同时索回车钥匙。“老哥，明天见。”大老刘面对有德拱拱手，然后一按喇叭，嘀一声离去了。
　　六福呼地站起来，手高高地扬着：“爹，你看，今儿我就挣到了红票子！”那高兴劲儿，仿佛明天就娶到了老婆。
　　霎时间，有德愕然呆立，他看到儿子手中扬着的红票子不是一张，而是整整三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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